“喲，不想投胎啊？”

那個青發(fā)少年發(fā)著抖，縮在角落里，聲音不穩(wěn)回道:“不，不要！不想死……我還，我還沒……”

“嘿，那你就留在忘川河，做一個擺渡人吧，等你見慣生死，聽膩故事，方可想通?！?

擺渡人。

是一個藍袍青發(fā)的男子，乘著一只沒有漿的船。

他負責渡亡魂過河，如果他們愿意，他還可以聽聽他們的故事。

擺渡人。

既不是死人，也不能叫做活人。

“擺渡人，唯獨自己渡不過忘川河?！?

【壹】

“咦？莊周？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了啊?！?

雖然并不值得高興。

莊周抬起頭，說話的人是李白。

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，布滿血跡。

“要講故事嗎？”

待李白坐穩(wěn)，莊周坐在船頭，幽幽地問。

李白微愕，再也不見剛剛那般瀟灑爽朗。

“講啊，講那條白龍怎么光明正大偷走我的心，又怎么心狠地把我推下深淵?！?

李白躺在船中央，很沉悶地講起自己的一生。

莊周聽著，安靜地聽著。

忘川河上白霧茫茫，很幽靜，船撥開水面的聲音都那么輕潺潺的。

“如果有來生，我不愿再遇他?！?

李白突然感覺眼皮很沉，轉眼睡熟。

已經到了岸邊，莊周將他抱上岸。

“不遇，亦不知，不知便不愛，不守?！?

霧濃起來，船不見了，擺渡人也看不清了。

【貳】

莊周剛回到岸邊，便看見一身白色鎧甲的韓信。

曾經的高馬尾已然散落，月白色的長發(fā)還有點點血跡。

“狐貍！狐貍他有沒有等我？”

韓信幾乎是跳上船，莊周不語。

“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?！?

莊周睜開眼睛，清澈的眼睛沒有瞳孔。

“擺渡人是吧……我想給你講另一個版本的故事?！?

韓信怔怔地后退幾步，嘴角是嘲諷的笑。

“比如，我有多愛那只狐貍?！?

莊周聽著，他似乎看到了這兩個人一生的走馬燈。

韓信講完，顫抖著問:“他，有沒有說什么？”

莊周似乎思索了一陣。

“他說，愿你換上最好看的衣裳去找他，他死去之時，便是擺脫世俗，是要嫁給你的時候?！?

韓信也走了，登上岸，恍惚間，莊周似乎看見他身著新郎紅袍。

【叁】

“軍師大人，你來了?！?

莊周不抬頭，聽著那人的腳步聲，他知道，張良終于還是來了。

“啊，人總有一死的。”

張良若無其事地笑了笑，抬腳就要上船。

“你不能上船?！?

莊周抬起頭，沒有瞳孔的眼睛格外嚇人。

張良踩空，差點落水。

船明明在眼前，卻觸碰不到，仿佛幻影。

“為何？”

“那個天下還需要你?！?

兩個人僵持不下。

突然遠處跑來一個人。

很急，很急，怕晚一步都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一般。

“子房！子房！”

“劉季？你！”

劉邦抓住張良。

“你不能走，我要帶你回去。”

劉邦抱住張良。

“你怎么會來這里？”

張良被抱得幾乎窒息。

“他找人卜卦，你命不該絕，所以吃了毒藥，用千年人參吊著一口氣，來忘川河帶你回去。”

莊周幽幽道。

見張良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，莊周故作輕松道:“他似乎快撐不住了。人總有一死的?！?

張良最終和劉邦一起離開。

莊周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，喃喃道:“人總有一死的。”

【肆】

他渡過那么多人，聽了那么多故事，看過了那么多生離死別。

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執(zhí)著于什么。

但還是固執(zhí)地守著那只小船，期待著一個又一個渡河之人。

“誰來渡我過河……”

莊周想了想，好像自己是一個人，怕是沒誰記得自己了吧。

連鯤都已經投胎轉世，應該尋得一個好人家了吧？

那自己，又在執(zhí)著什么。

擺渡人。

怕在茫茫白霧中迷失方向。

【伍】

“確定，你要渡我？”

那個男子渾身都散發(fā)著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息。

“上來吧?！?
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莊周總感覺，他一上來，船就沉了許多。

當然，扁鵲也察覺了。

“我一生殺人無數(shù)，可能罪孽太深，難渡河。怕是要下地獄去?！?

扁鵲笑著，仿佛在講一個笑話。

“你是怎么死的?！?

“被人當做惡魔燒死的?！?

“為何？”

“因為我的愛人死了，我給他的尸體下了毒，鎖了神經，讓他陪著我?！?

“你真可怕?！?

“所以我應該早點死的?！?

“為什么這么說？”

“因為擺渡人是你啊。”

扁鵲的房間里，那個藍袍青發(fā)的少年突然跌倒，身上的尸斑刺眼。

“原來我執(zhí)著的，是我成為擺渡人的代價，是我的記憶?！?

莊周的眼睛逐漸浮現(xiàn)出瞳孔。

船卻越來越沉。

扁鵲突然抱住他，在他有青色發(fā)絲垂著的耳邊低聲道:“子休，和我下地獄去吧。”

點點頭。

船飄到河中央突然沉入河內。

水面平靜如初，再也沒有什么擺渡人。

版本號：v1.17.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