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故鄉(xiāng)的梅花，開了么?”

冰藍(lán)色裙擺在暖和的春風(fēng)中飄揚，來自北方的姑娘看著我問道。

“姑娘，這里離你的故鄉(xiāng)還有很遠(yuǎn)很遠(yuǎn)的一段路，我又怎會知曉呢?”

我皺著眉，無語道。

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驚艷絕倫的美人，在滾滾的歷史書中，都曾記載下她的美貌，以及事跡——昭君出塞。

似乎，我的態(tài)度過于生冷了。

并非我不憐香惜玉，只是，從長城之上，我與北夷人便結(jié)下了一生的死仇。

眼前佳人，又是北夷人的祭祀，神靈的代言人。

陣營已然對立。

況且，這個女人出現(xiàn)在這里，實在是太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了。
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
“講道理，姑娘此刻應(yīng)該在凜冬之海傾聽大海的預(yù)言吧，這東土三月的春風(fēng)太過暖和，不怕灼了你的眼?”

我反問道。

“昭君只是，偶爾來眺望一下故鄉(xiāng)，凜冬之海的霧氣太大，看不到?！?

姑娘泫然若泣的樣子，令人生憐。

我承認(rèn)，我有些被打動了。

“故鄉(xiāng)的梅花，你有多久沒看過了?”

我輕聲問道。

“大概，快七年了?！?

姑娘嘆息道。

“不后悔?”

我又問道。

“一如宮門深似海，從此蕭郎是路人;那高墻之內(nèi)的死寂，是比北方荒原之上的寒夜更令人絕望?！?

姑娘眼神決絕道。

“其實你大可不必敵視我，雖然我成了北夷人的祭祀，但長城之事與我無關(guān)。”

“確實如此，”

我點頭道：“你曾是和平的使者，只可惜，如今北夷不再需要和平了?！?

……

綿延數(shù)千里的長城，是中原人眼中的巨龍。

龍盤踞于九天，長城則橫亙在北方廣袤的大荒漠上之。

青灰色的磚瓦構(gòu)筑成這世上最為堅固的壁壘，堅壁割斷了大沙海，守護(hù)著身后的中原大地。

長城的存在成為一道分界線：一面是文明富庶的平原，一面是蠻荒的不毛之地。

長城以北。

在那延綿數(shù)千里的草原上，生活著北夷部落;他們是大遷徙途中留下的子民后裔。

他們逐水草而居，與牛羊和狼群為伍，男女都是強悍的戰(zhàn)士，然而極北嚴(yán)寒侵襲著草原，讓他們生活的環(huán)境越來越嚴(yán)苛。

生存，對于這些饑寒交迫的部落子民來說，都是一種奢求。

幾乎每年過冬的時候，都會有大量的人凍死餓死掉。

在無盡的凜冬之中，北夷人幾乎看不到未來的希望。

而與北夷一山之隔的西域，在承受了一次大動亂之后，曾經(jīng)繁榮的國家成為荒漠;重重廢墟之下，掩埋著被遺忘的古國。

這無疑又給北夷人原本就艱難的的生活，敲響了一記喪鐘。

在那個動蕩的年代，東土大陸群雄割據(jù)，混亂無度。

為了安撫驍勇的北夷人，東土人采取了和親的政策。

以糧食和布匹為代價暫時達(dá)成停戰(zhàn)協(xié)議;隨著這些和平禮物一同抵達(dá)的，還有和親的公主。

昭君便是和親公主。

她隨著北夷人的軍隊，來到了那個寒冷的地方。

北夷人將她送往了圣地——凜冬之海。

她成為了獻(xiàn)祭給神明的新娘。

北夷人堅信，這能讓他們的神明重新來到世界上，護(hù)佑部族。

這演變成了一項殘忍而神圣的傳統(tǒng)。

昭君一個人待在了凜冬之海的岸邊，身邊是些黃金珠寶獸骨之類的珍寶——作為獻(xiàn)給神靈的禮物。

“江南佳木北方栽;本以為出了宮會是另一片天地，未曾想是這樣一個結(jié)局。”

昭君苦笑了一聲，從胸口處取出了一方手帕，攤開，是一些梅花的種子。

“罷了，罷了;求得一日自由，足夠了?！?

昭君開始種起了梅花。
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，有一雙眼睛，盯著她看了許久。

來年開春。

凜冬之海的岸邊上，幾株梅花，盛開在二月的季節(jié)里。

……

“但那些，畢竟不是真正的梅花?！?

我嘆息道。

“對，那只是凜冬之海的神靈，幻化出來的景象?！?

王昭君點頭道。

“它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?”

我好奇的問道。

“它”，指的當(dāng)然是北夷人的神靈，凜冬之海之中最為神秘的存在。

“我從未見過，只是在冥冥之中，感應(yīng)到了它的意志。”

王昭君神情恍惚的說道。

“好吧，你到此處，到底是為了什么呢?三月的梅花隨處可見，你就算是思念故鄉(xiāng)，總也不至于恰巧與我碰上。”

我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膯柕馈?

“鐵木真讓我來找你，他有話和你說?！?

王昭君如實答道。

“什么話?”

“他讓我告訴你說，既然離開了長城，就莫要回去了?！?

“哈，難不成他對我還有什么想法不成?”

我不屑道。

“你以為那個刺客，能殺掉我?亡國之子罷了。”

“他不能，我卻能;像你這樣的人，太過孱弱了，在凜冬之海的秘典中，恰巧記錄了不少可以詛咒你的言靈之術(shù)。”

王昭君淡淡的說道。

“當(dāng)真?”

“你大可以一試?！?

“所以，你出關(guān)的目的，是為了威懾我?”

“對，你有讓凜冬之海直視的資格，所以……”

“明白!”

我打了個響指，優(yōu)哉游哉的離開了。

雖然被威脅的滋味不太好受，但對象是位女神級人物，總歸不太尷尬。

“喂，”

身后，凜冬之海的代言人——王昭君喊住了我。

“如果有一天，你執(zhí)意要回來，不妨給我?guī)б恢枢l(xiāng)的梅花吧?！?

“好?！?

哈，這樣一來心里便好受多了。